男女主角分别是脂婉陆湛的女频言情小说《禁欲权臣白天冷冰冰,梦里他超爱脂婉陆湛》,由网络作家“楚玥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脂婉顺着她的指尖看去,心里就是一跳。这痣,确实不是她心血来潮添上去的。是她在梦里那男人的身上看到的。昨晚梦里的场景,是在一间净室中。当时男人在沐浴,所以身上并没有穿衣袍。虽然她看不清那男人的脸,但男人袒露出来的肌肤,还是能看清楚的。那颗缀在他锁骨处的小痣,她便看得一清二楚。后来从梦里醒来,她便以男人为素材,画了好些张跟男人有关的画。当中一张,就是殴阳珍珠手里拿的这张。之所以会被她当成是废稿,正是因为她在男人的锁骨处画的那颗痣。她不清楚梦中的男人,到底是她臆想出来的,还是真实存在的。万一是真实存在的,她这画便有些不妥。毕竟,她的画,都是要卖给书肆的。书肆买她的画,大概率是要制成画册,或是连环画,是会流到市面上的。万一那男人真的存在于现...
《禁欲权臣白天冷冰冰,梦里他超爱脂婉陆湛》精彩片段
脂婉顺着她的指尖看去,心里就是一跳。
这痣,确实不是她心血来潮添上去的。
是她在梦里那男人的身上看到的。
昨晚梦里的场景,是在一间净室中。
当时男人在沐浴,所以身上并没有穿衣袍。
虽然她看不清那男人的脸,但男人袒露出来的肌肤,还是能看清楚的。
那颗缀在他锁骨处的小痣,她便看得一清二楚。
后来从梦里醒来,她便以男人为素材,画了好些张跟男人有关的画。
当中一张,就是殴阳珍珠手里拿的这张。
之所以会被她当成是废稿,正是因为她在男人的锁骨处画的那颗痣。
她不清楚梦中的男人,到底是她臆想出来的,还是真实存在的。
万一是真实存在的,她这画便有些不妥。
毕竟,她的画,都是要卖给书肆的。
书肆买她的画,大概率是要制成画册,或是连环画,是会流到市面上的。
万一那男人真的存在于现实中,哪天看到了这张画,怕是会想到是她干的。
尽管可能性很小,但她不想给自己惹来麻烦。
因为在梦里,她跟那男人做了那么多亲密的事情,如果那男人,真的存在于现实中,那她希望不要遇见他。
否则她的淑女形象,可就要崩塌了。
此时面对殴阳珍珠那闪烁着好奇与兴奋的眼神,她强自镇定道:“就是我心血来潮随意添上去的。”
“是么?”殴阳珍珠盯着画像上那人身上的痣,笑眯眯地说,“你好有想法,这痣添得极妙,本来挺正经的一个人,因为这颗袒露出来的痣,立即便多了一种魅惑之感。”
脂婉:“……”
好在殴阳珍珠没再继续说画的事情,而是道:“对了,今日在百味楼门外,你说陆夫人打算为你招赘,这个事情,是真的么?”
“是真的。”脂婉肯定点头。
殴阳珍珠羡慕地说:“我也想招赘呢,但我爹娘恐怕不会答应。”
“你为何会想招赘?”脂婉诧异。
在她看来,殴阳珍珠家世好,父母也健在,还有一个能力出众的兄长,以后嫁了人,也会有所倚仗,实在没必要招赘。
招赘虽然可以继续留在家里,但其实愿意入赘的男人,本身能力一般,家里也困难,无力为他娶媳妇,不得已才会选择入赘。
虽然也有例外,但这种情况,少之又少。
殴阳珍珠跟她的情况不一样。
她是家中没有亲人了,就算嫁人,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,以后到了婆家,婆家见她没有娘家可倚靠,说不定还会使劲磋磨她。
除了魏姨母,她没有别的亲人可倚仗,所以对她来说,招赘,会比嫁人好。
“招赘,就不用看婆家脸色了,自己想做什么都行,没人管得着。”殴阳珍珠道。
“话虽如此,但你有没有想过,以你的身份,愿意给你入赘的男人,可能是冲着你的身份和你家中权势的,并不是想着要跟你好好过日子,而是想把你当作垫脚石?”脂婉想了想,开口道。
殴阳珍珠一怔。
“而且家世不匹配,时间长了,会不会让你的赘夫,感到有压力?你应该不会想看到自己的赘夫,对自己唯唯诺诺的,像个下人一样。”脂婉又道。
殴阳珍珠听到这里,认同地点头,“你说得太对了,我已经能想象到那个画面了。那你怎么会同意招赘夫的?”
“我跟你的情况不同,我没有显赫的家世,家中也没有父母亲人,以后招的赘夫,也不会感到有压力,而且我对赘夫的要求,没那么高,只要人老实,性格好的,就可以了。”脂婉将自己的想法说了。
“不行不行,你不能要求这么低,不看家世,至少也要看长相啊,难不成,长得丑的,你也不嫌弃?”殴阳珍珠光想到那画面,就觉得心里不适,连忙劝阻道。
脂婉眨眸,“自然也不能太丑的,至少得长得顺眼,五官周正的才行。”
她可以不看家世,但人品和长相,她还是会看的。
殴阳珍珠松了口气,“这才对嘛。我也会帮你留意的,如果有合适的人,我带来给你见见。”
脂婉想了想,点头同意了,“好。”
“其实我哥……”
“珍珠,别再提你哥了,你哥什么身份,我什么身份?”脂婉连忙打断了她的话。
殴阳珍珠无奈道:“我是说,如果你不是想招赘夫,我可以让我哥娶你,让你做我的嫂子。”
脂婉亦是无奈道:“你哥是你哥,你是你,你如何能代表你哥?况且,你爹娘也不会同意。”
殴阳珍珠眼睛转了转,“那如果我能说服我爹娘和大哥,你会愿意嫁到我们殴阳家吗?”
脂婉眉心一跳,制止道:“你可别胡来,等下让人笑话。”为防止殴阳珍珠真的跑去跟殴阳长辈们说,她又补充了一句,“我这辈子,只想招赘,不想嫁人。”
殴阳珍珠蹙眉,“话别说得那么满,万一哪一天,你遇到了想娶你的心仪男子,你也不嫁吗?”
脂婉也不想把话说得那么绝对,便道:“到时候再看情况吧。”
“表姑娘,方嬷嬷来了。”这时,冬香带着方嬷嬷走了进来。
“老奴给表姑娘、殴阳姑娘问好。”方嬷嬷慈眉善目地向脂婉和殴阳珍珠行礼。
“方嬷嬷快请起。”脂婉亲自将她扶了起来,问道,“可是姨母找我?”
方嬷嬷笑着点了点头,“正是。魏五表姑娘来了,夫人请你和殴阳姑娘一块去兰院,热闹热闹。”
脂婉闻言,便点了点头,“我和珍珠收拾一下,一会儿,直接过去。”
方嬷嬷把话带到,便先回去了。
她一走,殴阳珍珠好奇道:“魏五表姑娘,那不就是陆夫人的亲侄女,陆大哥的亲表妹?现在都傍晚了,她来做什么?”
脂婉摇头,“我也不清楚。”
魏锦怡偶尔也会来陆家,但两人接触并不多。
“咱们左右也无事,便过去瞧瞧吧。”
“客随主便。”殴阳珍珠没有异议。
两人相携着去了兰院。
进去时,魏家大舅母徐氏也在,正在跟魏氏说话,魏锦怡娴静地坐在一旁。
“婉儿、珍珠,你们来了。”魏氏看到二人进来,立即笑眯眯地招呼道。
“大人,真相既然已经水落石出,可要现在就将钟氏押去衙门?”同伴之一的陈甲,见殴阳磊沉默着,没说话,便开口请示道。
殴阳磊回过神来,摇了摇头道:“不,她不是真凶,她刚刚并没有说实话!”
“什么?”陈甲和另一个同伴李葵都怔住了。
陈甲突然反应了过来,“对啊,刑部转交到大理寺的卷宗上,明明说郭勇遇害当晚,钟氏并不在客栈,我们一来就到百家村去查访过,确定郭勇遇害那日,钟氏是回了百家村,当晚就住在她兄嫂家里。
可现在,钟氏却又说,郭勇遇害当晚,喝了很多酒,回到屋里,对她变本加厉地折磨。
她这前后话语矛盾,完全对不上。”
钟氏袖子里的手,哆嗦不止,却强自镇定道:“我、我当天是回了百家村,但我那兄嫂对我向来刻薄,我因为没给他们带银子回去,他们便半夜将我赶了回来。”
殴阳磊冷笑,“但百家村距离红叶镇,并不近,等你半夜回到镇上时,天都亮了,而根据仵作所提交的验尸体公文,郭勇应该是死于夜里的丑时末。
另外,你前头还说郭勇根本就不行,既然不行,那你有了阿祥的孩子,郭勇又怎么可能不怀疑,还叫你顺利生下来?若我猜得没错,你跟阿祥的奸情,郭勇应该是早就知道了,孩子能生下来,也是经由郭勇同意的。”
陈甲和李葵听后,俱是恍然大悟,“大人说得没错,郭勇既然不行,那肯定知道钟氏怀的孩子不是他的,可他还是让钟氏生下了孩子,这是为什么?”
“为什么?这是个好问题。”殴阳磊看着钟氏瞬间惨白的脸,以及阿祥死死抠着地板,连渗出了血迹,都浑然未觉的样子,突然替他们感到悲凉,“郭勇不能人道,所以心里扭曲,便夜夜折磨虐打钟氏,他应该是很早就发现了钟氏和阿祥的奸情,却并未声张,而是任由二人继续私下往来,等到钟氏有了身孕后,便拿她肚子里的孩子,威胁二人,迫使二人对他言听计从。
本来刚开始只有钟氏一人被虐待折磨,却因为钟氏有了身孕,阿祥也成为了他发泄的对象之一,甚至,阿祥所受到的羞辱,在钟氏之上。”
陈甲和李葵听得瞠目结舌。
就在这时,殴阳磊突然快步走到阿祥面前,并一把扯开了他的衣襟。
两个同伴立刻失声叫了出来,“怎么伤成这样?”
只见阿祥露出的胸膛上,同样没有一块好肉,甚至比钟氏的更为恐怖。
新伤叠旧伤,加上没有处理妥当,有些地方都溃烂流脓了。
殴阳磊虽然猜到了是这个情况,但亲眼目睹,也是吃惊不小。
原本颓然的钟氏,突然挡在了阿祥面前,情绪也变得再次激动起来,“大人,我才是真凶,是我杀死郭勇的,跟阿祥无关!”
“不,你不是。”殴阳磊摇头,目光看向阿祥,“他才是真凶!杀死郭勇的,也是他!”
钟色气急怒喊,“大人怎么能胡乱冤枉人?阿祥不是真凶,真凶是我!”
这时,阿祥突然抬起头,怔怔地看着她,“小翠,你何苦呢?杀死郭勇的人,明明是我,大人并没有说错。”
“不是的、不是的……你才没有杀死郭勇,杀死郭勇的人是我,是我,我才是真凶!”钟氏拼命摇头否定。
阿祥苦笑着,将孩子塞回到她怀里,“小翠,别再说了,这位大人明察秋毫,你骗不了他的。”
钟氏哭得泣不成声,用力捶打着他,“你为什么要说出来?事情本就是因我而起,你都是为了我啊。”
阿祥任由她捶打,叹着气道:“杀人抵命,天经地义,我们已经做错了,害那位军士蒙受了不白之冤,替我背上杀人罪名,我们不能再错下去了。”
钟氏整个人瘫坐在地上,泪流不止。
殴阳磊看向阿祥,“你能这么想,说明你的良心,并没有泯灭。那你现在可以将事情的真相,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了么?”
阿祥目光转向钟氏,眼睛里藏着深情,半晌,才开口道:“我与小翠,是同个村子的,我们一起长大,是青梅竹马,早已私下里约定好了要成亲,可惜,小翠的爹娘早逝,当家做主的是她的一对兄嫂。
她兄嫂惯来贪财,小翠刚满十五,便迫不及待地将她卖给了镇上的地主当小妾,全然不顾小翠的苦苦哀求。
我为了攒足聘礼,外出去做活了,等我回来时,木已成舟。
我虽然怜惜小翠,却无能为力,得知她很受地主的喜爱,日子过得还不错,我便放了心,离开了红石镇。
可几年后,等我再次回来时,那地主死了,小翠因为没有为地主生下一儿半女,被主母给遣返了。
小翠的那对兄嫂不是人,又打上了小翠的主意,打算将她卖去青楼换银子。
我得知消息,立即凑足银两,想将小翠买下,不料她兄嫂狮子大开口,要一百两。
这些年,我虽攒了些银子,却远远不够。
不但被她兄嫂奚落,她兄嫂还找人将我毒打了一顿。
我昏迷不醒时,小翠兄嫂便将她绑去了青楼,正好碰到了郭勇,郭勇掏银子,将小翠买了下来。
等我醒来时,小翠已经跟郭勇成亲了。
至此,我便死了心,打算离开红石镇。
我离开那天,想去跟小翠道别,却看到她瑟缩在角落里哭。
一问才知,郭勇是个伪善的魔鬼,夜夜折磨、摧残小翠。
偏偏郭勇平日里在镇上,颇有善名,这事情说出去,也不会有人信,反而会说小翠没良心。
看到小翠这样,我也无法安心走,便在镇上找了份活做,留下来照应小翠。
就像大人猜测的那样,我和小翠私下见的机会多了,便被郭勇发现了,但郭勇却并没有揭发我们,直到小翠有了身孕,郭勇便拿小翠母子的性命威胁我,让我为他做牛做马。
为了小翠和孩子,他怎么对我,我都无所谓……”
钟氏已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“不,阿祥哥,是我连累了你,若不是因为我,你怎么会受他百般羞辱、虐打?”
脂婉感受到她真切的关心,心里暖暖的,虽然殴阳珍珠说的,她都明白。
“我知道了,你放心,我会注意的。”
经过这两日的事情,她已经看清楚了魏锦怡的为人,不会再与之往来了。
“那就好。”殴阳珍珠放下心来,“我改日再来看你。”
“好。”
送走了殴阳珍珠,脂婉便静下心来,待在屋里认真画画。
没人打搅,连续两日,脂婉都待在瑶光阁作画,哪也没去。
这日,她手里已积攒了二十张画了,便打算拿去书肆,交给金掌柜。
养了一段时日,霜儿身子已经大好了,脂婉便打算带霜儿出去,顺便带她去逛逛。
霜儿得知脂婉作的画,是要卖给书肆的,很是为她高兴,仔细地将画包好,背在了身上。
主仆俩刚出了瑶光阁,正打算去前院,便见魏锦怡摇着团扇,迎面走了过来。
“脂婉妹妹,这是要出门吗?”魏锦怡一脸关心地问道,眼睛却不动声色地瞟了眼霜儿背上的包袱。
脂婉见她此时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,便想起了那日在花园,她看向自己的冰冷眼神。
那日,魏锦怡明显因为目的落空,而迁怒到了她身上。
想起那日的事情,脂婉不冷不热地应了声,“是。”
魏锦怡闻言,忙道:“我正好也想出去逛逛呢,我们一起……”
“恐怕不方便,我还约了别人。”脂婉打断了她的话。
魏锦怡脸上的笑意微僵,握着团扇的手指,紧了紧。
“我们赶时间,先失陪了。”脂婉说完,便带着霜儿走了。
盯着她走远的背影,魏锦怡脸上的笑意,褪得干干净净,面色阴沉。
不过是个孤女,跩什么?
那日若不是这个贱丫头坏自己的好事,她早就与表哥扯上关系了。
想到这里,她心里焦躁起来。
她接近表哥的计划,接二连三的夭折,她又不可能在定国公府长住,这可如何是好?
偏偏脂婉那贱丫头,对她好像有了防备,她想借脂婉接近表哥的法子,怕是行不通了。
其实不单是脂婉对她有了防心,就连姑母也是。
每次她快靠近青云居,或是表哥会出现的地方时,便会有丫鬟出现,及时将她拦下。
若是拿不下表哥,她这回岂不是白来了?
回了魏家,她就更没机会能接近表哥了。
魏锦怡越想越着急,再次迁怒到了脂婉身上。
那日在花园,本来那么好的机会,却被脂婉破坏了。
一回到兰院,她便直接去找了魏氏。
“姑母。”
魏氏正站在窗台边,拿着剪子,修剪窗上的花。
瞧见魏锦怡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,随口问道:“怎么了?”
魏锦怡犹豫了片刻,才道:“其实也没什么事,就是方才遇到了脂婉妹妹,她和丫鬟抱着一个鼓鼓的包袱,要出门,见到我,神色很是慌张,我想跟她一起出门,她却拒绝了,好像并不愿意我跟着。”
说完,她一脸的失落。
魏氏动作顿了下,又接着若无其事地修剪起了花枝,“婉儿既然不愿意你跟着,那便算了,你想出门,我让人陪你去。”
魏锦怡眉心拧了下。
难道她方才说的话,很难懂吗?
姑母难道听不出来她在暗指脂婉偷府里的东西,去卖?
想了想,她貌似关心地说:“姑母,我觉得脂婉妹妹今日有些奇怪,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啊?比如,是手头紧了,所以不得已,要变卖她爹娘留给她的遗物?”
脂婉家里的情况,她都清楚,听说当年遭强盗洗劫一空,爹娘也惨死在强盗的刀下,所以脂婉的爹娘哪有给她留什么遗物?
她不好直接说脂婉是偷了府里的东西去卖,只能那样说。
姑母对脂婉家里的情况,比谁都清楚,听了她的话,肯定能想到脂婉卖的是府里的东西。
说完,傅锦怡便安静地观察着魏氏的反应。
魏氏依旧在修剪着花盆里的花,丝毫没有因为她的话,而影响到分毫,“锦怡,你若没事做的话,就回屋看看书,绣绣花也行。”
闻言,魏锦怡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下。
不敢相信姑母竟然没有反应,反而要让她回屋去。
她悄悄打量了眼魏氏的面色。
姑母应该将她的话听进去了吧?
可脂婉毕竟是姑母好友的孩子,又一直住在国公府,姑母不曾薄待过脂婉,可脂婉却做出偷窃的举动,怕是已经让姑母寒了心。
只是碍于面子,不好发作出来罢了,心里怕是已经有了刺。
这么一想,魏锦怡微微笑道:“那我回屋了。”
待她一走,魏氏便停下了修剪的动作。
方嬷嬷皱眉道:“脂婉表姑娘真的带了东西出府变卖?可当年脂家并没有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,难道表姑娘是……”
“别胡说,婉儿不是那样的人!”魏氏训斥了一句。
方嬷嬷住了嘴。
也觉得以表姑娘的为人,不可能会做出偷窃府中东西,出去变卖的举动。
况且夫人从未薄待过表姑娘,表姑娘的吃穿用度,可都是比照府里的小姐的。
“那魏五表姑娘,应该也不至于会乱说吧?还是说,她看错了?”
魏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,说起了另一件事情,“这几日,让你盯着锦怡的举动,她可有什么出格的地方?”
“花园那次落水,老奴让人查过,应该就只是意外,不过那日,世子正好跟两位同僚路过了花园,是世子搭了把手,才将魏五表姑娘救上来,不过世子并没有与她有直接的接触。
但这两天,魏五表姑娘总是会不经意地出现在青云居附近,或是世子出现的地方,不过她没有机会靠近世子,都被老奴安排的人给拦下了。”方嬷嬷如实回道。
魏氏若有所思,“真的只是不经意吗?”
方嬷嬷沉默。
魏锦怡毕竟是夫人的亲侄女,她一个下人,不好随意评判。
魏氏揉了揉眉心,魏锦怡是她兄长的女儿,她也不想污蔑了她,便道:“叫人盯紧了她,让她再住几天,便将她送回去。”
“是。”
“另外,”魏氏顿了顿,从自己的梯己中,拿了几张银票,递给方嬷嬷,“婉儿回来,将这些给她送去,她已经是大人了,又交了朋友,有应酬,就会有花销,身上多些银子,跟人交往时,底气也能足一些。”
魏氏被她的言论气笑了。
“我家婉儿,是嫁不出去,还是天下男人都死绝了,非要上你们家去做侧室?谁给你们的脸?做侧室还不委屈,那你当年怎么不给宣平侯做侧室?”
林氏面色铁青,“陆夫人!”
“再有,我家婉儿,根本就瞧不上你们傅家,不要说是侧室,正室之位,她也不稀罕!”魏氏说罢,扬手指向门外,“赶紧给我滚,不然我拿扫帚抽你!”
“你你你……”林氏气得七窍生烟,说不出话来,她万万没想到,堂堂定国公夫人,竟然这么没风度,竟敢动手打人,活像个市井泼妇一样。
魏氏抓起桌上的礼品,一股脑地砸到她身上,“带上你的破烂玩意儿,滚出定国公府!”
陆湛刚下朝回来,便看到傅夫人主仆,灰头土脸地从前厅冲出来。
看到陆湛,二人也没有停留,快步出了定国公府。
她们见识了魏氏的剽悍,生怕慢一步,魏氏当真拿扫帚抽她们。
这定国公府,林氏是再也不想来了。
即使儿子再喜欢那脂婉,她也不会同意纳她进门的。
看着狼狈走掉的两人,陆湛沉吟了下,抬脚进了前厅,就见他母亲铁青着脸,阴郁地坐在那里。
“母亲,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?”陆湛出声问道。
魏氏余怒未消,闻言,脸色阴沉地骂道:“宣平侯府算什么东西,林氏也敢上门来膈应我。”
陆湛恍然,“方才那个女人是宣平侯的夫人?她上门做什么?”
说起这件事情,魏氏气愤难当,“那个老虔婆,竟然向我讨要婉儿给她儿子做妾?她是不是以为她宣平侯府很不起?什么破烂玩意儿,那样的话,她也说得出口?”说着说着,她眼圈竟然红了。
她对脂婉视若己出,对她更是疼爱有加,可没想到,别人竟那样糟践脂婉。
魏氏气得想杀了林氏的心都有了。
陆湛闻言,眉头一皱,俊脸也沉了下来。
林氏竟想要表妹给傅宏毅做妾?
她哪来的底气?
脂婉虽不是他亲妹妹,但这些年,母亲已将她视若己出,是他们陆家人,只是没跟着姓陆罢了。
傅家竟如此不长眼,敢这么轻贱她。
陆湛黑眸中,划过怒色。
他陆家的人,岂能被人如此轻贱?
待魏氏稳定情绪后,陆湛提醒道:“这件事情,母亲别跟表妹说。”
“这个我知道。”魏氏点了点头。
陆湛见她心情依旧不甚好的样子,顿了顿,开口道:“母亲其实可以正式将表妹收为养女,这样,她有定国公府小姐的身份,就不会再有人轻贱她了。”
魏氏叹了口气,摇了摇头,“你当我和你爹没想过吗?可脂家只还有婉儿一个孩子,她得为脂家传香火。”
若是将脂婉收作养女,脂婉就得改姓陆。
脂家已经没人了,她这么做,不妥当。
“既是要传香火,那便给她招赘,到时候让她开府另住。”陆湛提了个建议。
魏氏一怔,眼眸微亮,“这个我怎么没想到?”
“母亲也觉得可行?”陆湛问。
“我觉得可行,不过还是得问问婉儿自己的意愿。”魏氏道。
“应该的。”陆湛颔首。
魏氏的心情瞬间好了很多,问道:“才回来?”
“嗯。”陆湛低沉地应了声,想了想,又道,“我还要出去一趟。”
“你不是才回来,怎么又要出去?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?”魏氏诧异。
“没什么事。”陆湛语气淡淡的,没有多余的解释。
魏氏闻言,便没再问,“那早点回来。”
“嗯。”
脂婉丝毫不知道前厅发生的事情,她在花园里待了一会儿,见魏氏迟迟没回来,便先行回了瑶光阁。
她去了霜儿屋里,帮她换了药,然后回了自己的屋子。
虽然她臀上的伤不严重,但坐着,还是会疼的,便翻出画册,侧躺在榻上看了起来。
没多久,冬香进来禀报,“表姑娘,夫人来了。”
脂婉连忙起身。
“你躺着,不用起来。”魏氏进来看到了,忙道。
脂婉还是起了身,并让冬香去沏了茶来。
待魏氏坐下后,脂婉打量了一下她的面色,而后问道:“傅夫人走了?”
“走了。”魏氏脸上已看不出异样。
“她是来做什么的?”脂婉还是有些好奇的。
“说你昨天在她的别院里摔伤了,便备了些薄礼上门来看你,被我推拒了。”傅氏道。
脂婉闻言,便没再多问。
看着她漂亮的小脸,傅氏心里有些发愁。
婉儿生得这么漂亮,性子又乖巧,偏偏没人懂得珍视她。
经过今日的事情后,她已不想再在世家贵族中为她找亲事了。
思来想去,她觉得儿子说的招赘,更可行。
她在心里斟酌后,开口道:“婉儿,你有没有想过招赘?”
“招赘?”脂婉一愣,旋即摇头,“没有。”
魏氏拉起她的手,笑道:“其实招赘夫也挺好的,不用伺候公婆,看人脸色过活,什么都能自己做主,而且日后生的孩子,还能跟你姓,这样,你脂家便能传承下去。”
脂婉听到这里,心里一动。
姨母怎么突然会想到让她招赘?
此前,姨母并没有透露过这个想法。
可是方才林氏在姨母面前说了什么?
脂婉想了想,轻声道:“姨母的想法是好的,但是我没有能力招赘夫。”
说到这里,她小脸涨红。
招赘夫,那就要她自己撑门庭,不但要购宅子,手里还得有很多的银子。
当年她家被洗劫一空,爹娘也惨死,所以她手里只有姨母给的月钱,以及逢年过节给的银子。
虽然她攒了一小笔,但那远远不够。
“你不用担心银子的问题,这些都好解决,我会给你准备,若有合适的人,到时候我再给你置办一个宅子,让你带着赘夫住进去。”魏氏道。
“那怎么行?我欠姨母的,已经很多很多了,这辈子怕是都还不上了。”脂婉羞愧道。
“傻丫头,用不着这么见外,也不用你还,只要你认我这个姨母就行。”魏氏摸了摸她的秀发,柔声道。
“谢谢姨母。”脂婉最终没有拒绝。
以她的身世,招赘比嫁人好。
诚如姨母说的那样,招赘婿,不用伺候公婆,也不用看人脸色过活,以后孩子还能跟着她姓。
她自然更愿意选择招赘。
只是得姨母为她费心了。
日后若她有能力,定要好好报答姨母。
脂婉在心里暗暗道。
脂婉刚转过头,便看到一个容貌俊秀的青年,朝这边走了过来。
原来他就是宣平侯世子傅宏毅!
人长得还不错,个子也挺高的,但看着实在太瘦了,没什么力气的样子……
一瞬的功夫,脂婉已经将傅宏毅打量完了,然后转过头,继续观赏树上的桃花。
众多闺秀中,傅宏毅一眼便看到了脂婉。
她虽然衣着偏素,但那张脸却比桃花还要夭冶,漂亮得让人心折。
小姑娘不像其他闺秀那样,一看到他,便娇羞脸红,她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,便挪开了视线。
似乎,树上的桃花,比他更有吸引力。
头一次受到这样的冷遇,傅宏毅感觉很新鲜,只觉得这个小姑娘跟别的闺秀不一样,很有趣。
陆馨见他走过来,很是欣喜,又见他容颜俊秀,心头顿时小鹿乱撞起来,她迅速检查了一下自己,生怕仪容不得体。
“脂姑娘,我们又见面了。”
傅宏毅在距离还有三步远的地方,停下了脚步,温文尔雅地对脂婉揖了一礼。
陆馨脸上的喜色一僵,见傅宏毅看也没看自己一眼,目光是径直朝脂婉去的,顿时尴尬又生气。
脂婉这个狐狸精!
脂婉听到声音,转过头来,这时,树上落下一朵花瓣,恰巧便掉在了她的鼻尖上。
脂婉愣了下,伸手将花瓣取下,看了一眼,拈在指间,而后福身朝傅宏毅回了一礼,“傅世子。”
方才的一幕,美得让人惊叹,傅宏毅看得呆住了,忘了反应。
脂婉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,心头不喜,直起身,对先前领路的别院下人道:“侯府夫人可在别院?烦请为我等引见。”
今日别院赏花宴,就是侯府夫人主持的,所以人理应是在别院的。
她们既然来了人家的别院,自是要先去拜见一下侯府夫人。
那引路的下人,见自家世子呆怔在那里,有些尴尬,连忙出声提醒,“世子,小的先引陆家这几位姑娘去正院了。”
傅宏毅终于回过神来,自觉失礼,急忙补救,“我正好也要去正院,我带几位姑娘过去。脂姑娘,你们三位,请跟我走这边。”
脂婉对他没什么好感,但陆兰和陆馨都在,便没反对,“有劳世子。”
正好有别的闺秀也到了,听到几人要去拜见侯夫人,便一道走了。
去正院的路上,陆馨突然靠近脂婉,在她耳边,冷声警告,“你只是一个孤女罢了,宣平侯世子身份高贵,是不可能娶你的,我劝你别抱有不切实际的想法,否则到时候只有丢脸的下场!”
脂婉瞥了她一眼,虽然自己对傅宏毅没想法,可也轮不到陆馨来对她说教。
她不急不徐道:“你这么着急,看来是对人家世子抱有不切实际的想法,可是以你的姿貌身份,人家世子,也未必瞧得上你。我劝你,还是别剃头挑子一头热了,免得到时候徒惹笑话!当然了,以你的厚脸皮,恐怕也不怕被人笑话!”
走在一旁的陆兰听见了,讶异地看了她一眼,下一刻,便看到嫡姐那张压抑着愤怒的脸。
她低下头,唇角悄然勾起。
陆馨气得攥紧了手心,若非顾忌着场合不对,她这会儿怕是已经扑上去,撕打脂婉了。
这个贱人!
宣平侯府的别院很大,众人走了半刻钟左右,才走到正院。
“脂姑娘,请!”傅宏毅走在前头,比了个请的手势。
脂婉眉心蹙了下,一起跟着来的,有不少闺秀,傅宏毅这样旁若无人,她怕是要成为众矢之的了。
才这么想着,果见旁边一个身着翠绿衣裙的闺秀,目光不善地盯着自己。
她顿了下,她虽并不想惹事,但事情既已发生,再退缩,只会更让人轻瞧了去。
“辛苦傅世子了。”语气疏离,却不失礼数。
脂婉刚要进门,这时,身后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喊道:“婉婉,等等我。”
一听见这声音,脂婉脸上便浮现起了笑意,是殴阳珍珠,她也来了。
转身看去,果见殴阳珍珠快步过来了。
她是小跑着过来的,头上的金步摇,晃动得厉害。
“珍珠!”脂婉伸手扶了她一下。
“宣平侯府这别院,也太大了。”殴阳珍珠喘着气道,隐有抱怨的意思。
脂婉捏了捏她的手。
她这才发现旁边站着傅宏毅。
她眨了下眸,转而夸赞道:“傅世子家的别院,建得真是恢宏大气。”
“让殴阳小姐见笑了。”傅宏毅并没有生气,反而见两人关系好,还多了几分耐心,“两位姑娘请吧,她们已经进去了。”
脂婉闻言,拉着殴阳珍珠的手,赶紧进了待客厅。
宣平侯夫人林氏坐在首位,脸上挂着得体端庄的笑容。
众位闺秀们,上前给她见礼问候,她脸上始终含笑以对。
在看到跟在傅宏毅身后进来的脂婉和殴阳珍珠时,脸上的笑意顿了下,目光审视地看着脂婉。
这个就是定国公夫人收养的孤女?
长得确实好,年岁不大,但身子丰腴,一看便是个好生养的。
既然儿子喜欢,将她收进屋里,做个妾室,也无不可。
“见过傅夫人。”脂婉和殴阳珍珠,一同上前见礼。
“快请起。”林氏一脸和善,而后对众闺秀道,“桃花林里,已备了茶水点心,诸位去赏花喝茶吧,中午别院会准备午宴,到时候,大家再移步过来喝两杯酒。”
“多谢傅夫人。”众人福了福身,便转身出了待客厅,前往桃花林。
傅宏毅将人带到,便离开了,今日赏花宴,也来了不少世家子弟,他得相陪。
不过离开前,却给林氏使了个眼色。
林氏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。
傅宏毅这才放心离开了。
脂婉和殴阳珍珠也打算去桃花林。
别的不说,这傅家的桃花林,确实不错。
待人一走,林氏对身边的陈嬷嬷道:“让人好好盯着脂姑娘的一举一动。”
“是。”陈嬷嬷恭敬应了声。
林氏漫不经心地想,便是做妾,也得是上得了台面才行,否则可没有资格服侍她儿子。
“对了,王姑娘来了么?”林氏转而又问道。
陈嬷嬷笑道:“还没来呢,已吩咐下去了,人一到,立即来禀告夫人。”
林氏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脂婉看清来人是陆湛时,心里一慌,再看到对方衣袍上被她沾到的糖渍,心里是沉了又沉。
“对不起,表哥……”
她羞愧无比,拿出帕子,想帮他擦,却又碍于男女有别,不敢动手,整个人站在那里,手足无措。
陆湛薄唇抿紧,俨然是有些不悦,但看着惊慌失措的小姑娘,最终只是淡淡道:“算了,不碍事,你也不是故意的。”
脂婉很是惭愧,捏着糖画道:“那表哥一会儿将衣袍换下来,我让人给你洗。”
她得庆幸,表哥今日穿的不是官袍,否则就麻烦了。
“不必。”陆湛淡声拒绝了,可能是觉得自己的声音过于生硬了些,怕吓到她,又缓和了语气,“陈九自会拿去处理。”说罢,便转身回了府中。
脂婉松了口气,小手轻拍着心口。
她和冬香走到前院时,与一群人迎面碰上,连忙避到一边,垂低了头。
打前的是陆靖思和楼氏。
二人毕恭毕敬地将人送去了门外。
看着走出去的那群人,脂婉若有所思。
冬香小声道:“表姑娘,奴婢昨天就听说,今日会有人来府里,向三小姐提亲,看来刚刚走过去的,应该就是来提亲的。”
脂婉点了点头,没有多说什么。
可能是因为跟着她出了一次门,又或许是因为她给买的糖画,向来稳重的冬香,在回瑶光阁的路上,竟然话多了起来。
“听府里的嬷嬷说,今日来提亲的,是畿县县令的公子,那畿县毗邻京城,所以畿县令是个肥差,但其公子先头娶过两房正妻,都没挨过一年,就都死了,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。”
脂婉顿了顿,先头娶过两房妻子,但都死了?
若不是克妻,便说明那畿县令的公子,有问题。
从刚才陆靖思和楼氏对那些客人的恭敬态度来看,这亲事,怕是已经定下来了。
可即使那县令公子有问题,二爷和二夫人,竟然也舍得将陆馨嫁过去。
陆馨自诩为陆家唯一的嫡女,向来高高在上,在她面前趾高气扬。
没想到,陆馨在她爹娘眼中,不过是个能换取利益的棋子。
不知陆馨知道后,会不会崩溃?
脂婉默默想着。
……
陆湛换了一身衣袍后,便去了大理寺。
见他到来,殴阳磊迫不及待地将一份卷宗递了过去,邀功道:“大人,下官总算是幸不辱命,在徐州蜇伏半个月之久,终于查清了军士杀人案的真凶,这是案子的卷宗,你看看,没什么问题的话,明日我便开始休沐了。”
陆湛瞥了他一眼,伸手接过卷宗,翻看了起来。
片刻后,他合起卷宗,良久没有说话。
殴阳磊唏嘘道:“其实阿祥和钟氏都很可怜,若非命运弄人,二人本是可以结为夫妻,过上和美幸福的日子的。”
陆湛没多说什么,只道:“军士可被无罪释放了?”
“有,我看着他被放出牢狱的,还让当地县令给予了一些补偿。”殴阳磊道。
“嗯。”
“另外,阿祥和钟氏的儿子,我也帮忙找了一户可靠的人家,帮忙带几个月,等钟氏服完三个月牢狱,便可与儿子团聚了。”殴阳磊又补充了一句,顿了顿,又道,“当地官府鉴于阿祥杀人,是被迫之举,并没有判他死刑,但他嫁祸他人,性质恶劣,便判了他斩黥城旦舂之刑。”
根据大辰律例,斩黥城旦舂之刑,是要被斩掉脚趾,还要在脸上黥字,且是无期徒刑,也就是说,一辈子得为国家修筑城池,回不了家,是死刑以下,最严重的刑罚。
殴阳磊说完,心情有些沉重。
阿祥一念之差,竟将自己的一辈子都搭进去了。
不过只要不死,总归还是有希望的。
思及此,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。
他故作轻松地说:“老大,这回我顺利完成差事,可有奖赏?”
“不是给了你半个月的假?”陆湛淡淡瞥了他一眼。
“那个是你之前就答应的,不算!”殴阳磊说着,搓了搓手心道,“今日衙门没什么事情,不如早点下职,去喝酒?”
“好。”陆湛点头。
殴阳磊一怔,狐疑地看着他。
什么情况?
若换作平时,陆谨之已经拒绝了。
可今天,竟然破天荒地答应了。
“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?”他一脸警惕。
他可没忘记,这厮派他去徐州之前,也是异常好说话的。
“你该不会又给我设了什么陷阱吧?”他不得不怀疑。
陆湛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,“那就不去了。”
“别别别,你既已经答应了,可不能反悔。”殴阳磊连忙道,“我去叫段凌,咱们三人今晚不醉不归!”
定国公府。
脂婉想多画些画卖给书肆,晚膳过后,便伏案作画到了深夜。
最后太困了,她本打算眯一小会儿的,结果眼睛一阖上,便睡着了。
等她睁开眼睛时,竟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屋里。
屋子不算很大,中间却有一个水池。
从冒着热气的情况来看,这应该是个温泉池。
脂婉晚上还没沐浴,看到这个池子,不由有些想下去沐浴。
她四处打量了一番,见屋里没人,门又栓着,正准备解衣裙,却忽然看到氤氲的水气里隐约坐了一个人。
她吓了一跳,本能地想转身跑,却听到男人低沉微哑的声音道:“跑什么?”
脂婉脚步一滞,认出了这个声音。
“是你!”
见是老熟人,脂婉便不怕了,还大着胆子走近了男人。
这一走近,便看到了水里男人若隐若现的躯体。
“咕咚!”
她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,睁大美眸,想看得仔细一些。
晚间,她还在为作画发愁,没想到,现在就有了现成的素材。
男人肤色偏白,胸膛却很结实,腰线紧实有力,一路向下延伸……
看得太入神,她一时竟没注意到男人伸来的手臂。
直到“哗啦”一声,她整个人被拽进了池子里。
她一把抹掉脸上的水,嗔怒地瞪着男人,“你干什么拽我下来?”
男人似是挑了下眉,声音低沉,带着戏谑,“你不是想看么?这样是不是能看得更清楚一些?”
殴阳珍珠这才发现,她的坐姿有些古怪,关切道:“怎么会这么不当心啊?是不是很疼?”
脂婉摇了摇头,“不怎么疼了,我当时顾着追你了,没注意到脚下,踩到了石子。”
殴阳珍珠很是自责,“都怪我,我净顾着玩了,都不懂得等等你。”
脂婉哭笑不得,“这怎么能怪你?就只是一个意外,而且又不严重,要怪也是怪我自己笨。”
傅家别院。
听说脂婉离开了别院,林氏眉头皱起,“不是让你安排人盯着她么?怎么突然走了?”
陈嬷嬷道:“底下的人本来一直跟着的,但脂婉姑娘跟着殴阳姑娘进了桃林深处,底下的人怕被发现,又只以为她们玩一会儿就会出来,便没再跟着。
脂婉姑娘是跟着陆世子一起离开的,好像说脂婉姑娘摔伤了,得回城就医。”
“陆世子?陆湛?”林氏讶异。
“正是。”陈嬷嬷点头,“不止陆世子,段小王爷也来了。”
林氏皱眉,“我并没有给二人发请帖。”
“他们主要也不是来参加赏花宴的,是听说咱们这别院的桃花开得好,特地来赏花的,段小王爷跟世子打过招呼。”陈嬷嬷解释道。
林氏叹了口气,“幸好是走了,否则今日来的闺秀们,还不被他俩吸引去?”
陈嬷嬷没搭腔,虽然夫人说的是事实,但夫人心里不是看好王家姑娘做世子夫人么?
那别的闺秀被陆湛和段凌吸引去,又有什么打紧?
“可惜脂婉走了,否则我还想跟她说说话的。”林氏有些惋惜。
陈嬷嬷迟疑了下,问道:“夫人还是想让脂婉姑娘给世子做妾么?”
“我本来是没想过的,但是你也看到了,宏毅很是心悦她,可以她的身份,宏毅如何能娶她?只有嫣然才配得上宏毅,不过既然宏毅喜欢,到时候等嫣然进了门,再将脂婉纳进府,服侍宏毅便是。”林氏毫不在意地说。
“这么一样来,会不会将定国公夫人得罪了?老奴听说,定国公夫人极是疼爱脂婉姑娘……”
林氏好笑地说:“脂婉只是一个孤女,魏氏再疼爱她,总归也不是她的女儿,能找的婆家,门楣也不可能太高,现在我们家愿意纳脂婉做妾,是抬举她,傅氏没道理不答应。”
陈嬷嬷闻言,不好再说什么。
林氏想了想,又道:“陈嬷嬷,去备些补品,脂婉既然摔伤了,我明日正好可以借着登门探视她的机会,向陆夫人探探口风。”
“是。”
……
定国公府。
殴阳珍珠亲自将脂婉主仆送进府门,才走。
回到瑶光阁,霜儿给脂婉检查了一番,发现只是有些淤青,并不是很严重,这才放下心来,但还是拿了祛淤的药膏,给她仔细地擦了一遍。
“小姐,还疼么?”霜儿关切问道。
脂婉侧身躺着,摇了摇头,“不碰到,就不会疼。”
“表姑娘,夫人来了。”这时,冬香在门外禀报道。
脂婉一听,急忙要起身,但魏氏已经进来了。
她一进屋,便闻到了药的味道,又见脂婉躺在榻上,立即皱紧了眉,“我就说你那么早回来,定是出了什么事情,可是伤到哪儿了?”
“让姨母担心了,我没事儿。”脂婉歉疚道。
“我都闻到药味了,还要瞒着我?”魏氏在榻边坐下,故意板起脸道。
“我真没什么事儿,就是摔了一跤,臀部这里有些疼。”脂婉解释道。
魏氏蹙眉,“好端端的,怎么会摔跤?”
脂婉不敢将王泽仁的事情说出来,怕她担心,便撒了谎,“我跟珍珠追赶的时候,没注意到脚下,然后就摔了。”
“我看看。”魏氏怕她隐瞒伤势,想亲眼看看,才放心。
脂婉有些难为情,但还是拉下裤子,露出了摔疼的地方。
她皮肤白皙娇嫩,所以上面的淤青就特别明显,看着很严重的样子。
魏氏倒抽口冷气,一脸的心疼,“摔得这么重,还说没事儿。”
脂婉脸红红地拉回裤子,“只是看着严重罢了,现在都不怎么疼了,真没事儿。”
“真没事儿吗?万一伤到了骨头……不行,还是得请大夫来看看。”魏氏越想越担心。
脂婉赶忙阻止道:“姨母,只是小伤而已,若是伤到了骨头,我哪能这么轻松?用不着请大夫的,歇个几天就好了。”
“真没事儿?”魏氏迟疑。
“真没事。”脂婉肯定地点了点头。
魏氏见她再三保证,也就没再坚持要请大夫,只道:“那有什么事情,你可要及时说,否则小伤拖成大伤,就得不偿失了。”
“我知道的。”脂婉乖巧应道。
魏氏不想耽误她歇息,便起身道:“那你好好歇着,我先回去,明日再来看你。”
“姨母慢走。”脂婉轻声。
魏氏走后,她刚要找霜儿,却发现,霜儿已没在屋里,面色顿时变了变,忙叫来冬香,“你快去一趟刑房,将霜儿带回来。”
冬香不明所以,但还是依言去了刑房。
她赶到时,霜儿已经被打完了十杖。
行刑的人,虽顾念她是姑娘家,没有下死手,但十杖打在身上,也并不轻松。
冬香赶到时,霜儿正艰难地从刑凳上,爬起来。
她吓了一大跳,慌忙上前搀扶,“霜儿,你为什么要受刑?”
“我触怒了世子。”霜儿低声道。
“啊?”冬香很是惊讶,这时才发现,院子里的两个婆子也在,她们已受完刑,此时正相互搀扶着。
“走吧。”霜儿忍着疼痛,催促道。
冬香也顾不得问了,赶紧搀扶着她,回了瑶光阁。
兰院。
魏氏觉得脂婉摔跤一事,恐没那么简单,便让方嬷嬷去将今日随脂婉前去赴宴的下人叫来问话。
片刻后,方嬷嬷回来了。
“同去的一个丫鬟和两个婆子,回来后,去了刑房领罚,此时都在卧床养伤呢,没法来回禀夫人。”
魏氏吃了一惊,“谁给她们的刑罚?”
“听那两个婆子说,是世子。”方嬷嬷回道。
“湛儿?”魏氏更惊讶了,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“听说世子今日也在傅家别院,婆子说表姑娘在桃花林遇险了,但具体发生了什么,她们并不清楚,她们当时没跟住表姑娘,世子说她们失职了,所以让她们回府自行领罚。”方嬷嬷道。
霜儿气坏了,自家小姐被如此糟践,她恨不得跟这个登徒子拼命,却被脂婉眼神制止了。
脂婉打量了一眼王泽仁,这人看着斯斯文文的,说话却这般恶心下作,还有那色眯眯盯着人看的样子,尤其得让人感到反胃不适。
不过她并没发作,毕竟眼下花园里都是宾客,闹大了,对她没有一丝好处,反而王泽仁若是倒打一耙,说她勾引他,那她的名声就毁了。
权衡之后,脂婉故作害羞地往后退了两步,“原来公子已经打听过了我?”
被她勾人的眼睛看着,王泽仁浑身燥热了起来,还以为是自己的风采将她给征服了,整个人不禁飘飘然。
他自诩风流地摇着扇子,“我一见到你,就被你吸引了,不过我不会嫌弃你的出身,只要你肯从了我,到时候我定会好好疼你,让你荣华富贵,享用不尽。”
“如此,我是不是还要感激公子?”脂婉笑意不达眼底。
“倒也不用感激,只要你日后,好好服侍我即可。”王泽仁眼神轻浮地紧盯着脂婉,仿佛对方已经是他的囊中物了一般,脑子里其至已经浮现出了香艳的场景,眼神也变得浑浊起来。
脂婉瞥了眼身后的池子,眨动美眸,对他招了招手,“公子,你走近一点。”
王泽仁大喜过望,忙收起扇子,迫不及待地张开双臂,朝她扑了过去。
可就在他要抱到脂婉的时候,她却突然矮下身,避过了他的碰触。
王泽仁扑空,却还以为对方在跟自己玩欲擒故纵的把戏,脸上浮现起淫邪笑意,“美人儿,你可真是调皮!”
说着,他正要转身,忽然屁股上被踹了一脚,他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。
“哗啦!”
水花四溅。
王泽仁竟直直地摔进了前面的池子里。
喝了一大口的水,他才反应过来,惊慌大喊,“救命,我不会泅水……”
很快,周遭的客人,被动静声引了过来。
“他怎么掉水里了?”
围观的客人,指着水里扑腾挣扎的王泽仁,哈哈大笑。
脂婉躲在柱子后面,看到水里的王泽仁,冷冷勾唇。
生怕被人看到自己,她赶紧趁乱带着霜儿溜出了水榭。
与此同时,她看到了对面亭子里,陆馨拨开人群,气急败坏奔向池子的样子。
她心里顿时了然,看来这王泽仁,是陆馨故意找来羞辱她,坏她名声的。
脂婉心里升腾起一股怒意。
住在定国公府的这五年,她处处谨小慎微,不想与人结怨。
以往陆馨百般挑衅,她都选择忍让、退避,不想,对方竟对她抱有如此大的恶意。
名节之于姑娘家,大如天,方才她但凡有一丁点沉不住气,与王泽仁闹开,王泽仁势必攀咬她,而等在暗处的陆馨,也势必会第一时间带人冲出来。
到时候众目睽睽,她百口莫辩,便是定国公府也保不住她,她除了去当姑子,便只剩给王泽仁做妾一途了。
陆馨的心思,不可谓不歹毒。
脂婉攥紧了帕子。
看来,她对人家还是太过客气温和了!
脂婉眸底掠过厉色。
走到无人处,霜儿气愤地说:“那是什么人啊,竟敢那般恶心小姐。”
见她气得脸都白了,脂婉宽慰道:“别气,总归他也没讨到便宜。”
“说得也是,众目睽睽下,变成了落汤鸡,这下,脸都丢尽了。”霜儿解气地说。
路过假山时,脂婉突然停下了脚步。
“怎么了,小姐?”霜儿不解。
“嘘!”脂婉食指抵在唇上,做了个噤声的动作。
好像有人在哭?
她好奇地贴近假山,探头朝假山的另一面看去。
只见假山另一面的空地上,一个年轻姑娘跪在地上,另一个穿着华裳的漂亮姑娘,则站在一旁,而她们的前面,站着一个男人。
在看清男人的长相时,脂婉惊讶,竟是表哥!
他们在这里做什么?
只听跪着的女子,声音啜泣地请求道:“大人,家父向来清廉,又怎会贪污?他是被冤枉的,还请大人明察,重查此事,还家父一个清白。”
“令尊让你来的?”陆湛口吻冷淡。
那女子愣了下,旋即摇头,“是小女私自前来的,家父……”
“令尊的事情,铁证如山,他虽不是主犯,却是从犯,皇上的判决已下,不可能再改,你若不想害了令尊,便走吧,本官可以当你没来过。”陆湛的语气淡淡的。
那女子闻言,遍体寒凉,僵在那里,难道她今日不该来的?
她害怕得攥紧手指,惊慌失措起来。
“陆世子,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,帮帮清幽?李叔叔他身体不好,流放的地方,太苦寒了,先不说翻案,你能不能帮忙疏通一下,给李叔叔减轻刑罚?”华裳女子,见好姐妹如此,心有不忍,袅袅开口,帮着求情。
原本僵住的女子,听得此言,眸中重燃希望,也一同看向了陆湛,柔弱无助道:“还请大人通融一二。”
陆湛的目光,终于看向了华裳女子。
华裳女子脸一烫,娇羞地垂低了头,所以她也就没有看到陆湛俊脸上露出的森然冷意。
“你是什么身份?本官为何要给你面子?”陆湛的声音,像冰雪一样冷。
华裳女子一怔,还以为对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,转而想到魏氏言语之间对自己的满意,她不禁自信地笑道:“我是林语棠,林家嫡女,今日,是陆夫人邀请我来的,我们……”
“林家?工部林尚书的千金?”陆湛冷淡地打断了她的话。
华裳女子羞答答地点头,“正是。”
“本官知道了,今日的事情,必定上报皇上,林尚书对前户部林侍郎的判决不满。”陆湛不疾不徐道,可说出口的话,却比寒冬腊月还要冰冷刺骨。
“什么?”华裳女子脸上的笑意僵住,人也晃了晃,险些栽倒在地上,见陆湛脸上没有笑意,不像是说笑的,一张俏脸,顿时煞白如纸。
去岁青州闹了灾,可被派去赈灾的官员,却中饱私囊,贪墨灾银,致使饿殍遍地,事发后,引得皇帝震怒。
涉事官员,全被革职查办,有些还被判了斩立决。
这件事情一直延续到了今岁,连李家都遭了殃。
皇帝余怒未消,今日她帮着李清幽求情一事,倘若被皇上知晓,她林家,恐怕也会遭殃。
意识到这层,林语棠唇瓣哆嗦了下,强笑道:“陆大人,是小女子僭越了,今日,还请当我没来过。”
陆湛神色冷漠,没有说话。
见状,林语棠眼睛一黯,朝他福了福身,白着脸离开了,连地上还跪着的好姐妹,都无暇顾及。
李清幽也被吓到了,不敢再求情,急忙起身,跟在后面走了。
假山后面,目睹了一切的脂婉,小手轻拍了下心口,她那表哥还真是可怕!
她拉上霜儿,打算悄悄溜走,却在这时,陆湛的声音,突然响起,“出来吧。”
脂婉转头看去,便见货架旁,站着一个身形清瘦的男子。
见她转头看来,那男子立即放下正在挑选的毛笔,朝她这边走了两步,欣喜道:“脂姑娘,真的是你!”
脂婉眨了下眸,有些诧异,自己戴着幂篱,人家竟也能将她认出来。
不过看到一旁的霜儿时,便会悟过来。
今日霜儿脸上没有戴面纱。
想来是看到霜儿,才猜到是她的。
她疏离客气地说:“傅世子。”
对方正是傅宏毅。
他没想到竟能在这里遇见她,听到她回应自己,他整个人有些恍惚。
他确实是认出了霜儿,才猜测出脂婉来的。
回过神来,他忙对脂婉揖了一礼,羞愧道:“上回我母亲到贵府,言语有失,冒犯了脂姑娘,今日,我代我母亲,向你道歉,我母亲说的那些话,希望脂姑娘不要放在心上。”
脂婉听得有些糊涂。
林氏说了什么冒犯她的话?
上回林氏确实有登门定国公府,但她没见着,是姨母接待的。
难道那天,林氏说了不好听的话?
是了,她想起来了,就是林氏来的那一日,姨母才突然提出,让她以后招赘夫的。
看来那次,林氏说了极为不中听的话。
虽然不知道林氏究竟说了什么,但竟能让傅宏毅这般羞愧地向她道歉,想来林氏说了极其难听的话。
可姨母却隐瞒了下来,未让她知晓,还突然提出让她招赘夫一事。
脂婉心头一凛。
该不会,那日林氏登门定国公府,是想向姨母,将她讨去给傅宏毅做妾吧?
意识到这个可能,脂婉用力攥紧了手心,又惊又怒。
她从未想过要攀附傅家,更未想过要与傅宏毅有什么瓜葛,可林氏却巴巴地上门,想讨她去做妾?
这简直太侮辱人了。
思及此,她的语气便不甚好,“覆水难收,说出去的话,就像泼出去的水,已经收不回来了的,傅世子如今向我道歉,也于事无补了,并没什么意义,我后悔那日不该去你们傅家的赏花宴!”
说完,她便径直出了铺子。
陈九和霜儿见状,连忙跟了上去。
傅宏毅整个人羞愧到无地自容。
是啊,他母亲那样侮辱人家,他道歉又有什么用?
伤害已经造成了。
他自责又悔恨。
是他错信了母亲,才会将自己心慕脂姑娘一事,同母亲说的。
母亲表面上支持他,却转身跑去人家府上,要将人讨来给他做妾。
眼见佳人生气远去,傅宏毅整个人失魂落魄。
脑海里浮现那日赏花宴,桃花树下,桃花瓣跌落在女孩儿的俏鼻上,又被她用指尖拈下花瓣的绝美画面。
一种失落,萦绕在傅宏毅胸臆间。
“小姐,那间铺子不看了吗?”霜儿追上脂婉后,询问道。
脂婉定了定神道:“那家铺子的地段,没有前面看的那几间好,而且人家还在做营生,要清空,怕也没那么快。”
霜儿闻言,便不再纠结铺子的事情了,转而说起了傅宏毅,“傅世子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?他为什么要代傅夫人向您道歉?傅夫人上回来定国公府,到底说了什么?”
脂婉顿了下,摇头,“不知道。”
何必说出来,让霜儿也跟着难受、生气呢?
跟在一旁的陈九,看了她一眼,隐约猜到是怎么一回事。
表姑娘定是猜到林氏上回登门,是向夫人讨她做妾的事情了。
想到因为这件事情,主子还特地跑去警告了傅宏毅,陈九顿了顿,上前两步,低声对脂婉道:“表姑娘,需不需要属下将那林氏,套个麻袋,揍一顿,给表姑娘出气?”
脂婉诧异地看向他。
他这么突然地提出要帮她出气的举动,印证了她心里的猜测,林氏上回来府里,确实是向姨母提出过要她给傅宏毅做妾的话。
陈九知道,那表哥肯定也知道。
不过他们隐瞒得真好,没叫她知道这闹心的事情。
今日若非碰到傅宏毅,她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。
脂婉心里有些暖意。
陈九见她看着自己,却不吭声,心里不由有些打鼓。
难道自己拍马屁,拍到马腿上了?
就在他有些后悔的时候,突听小姑娘同样压低声音问道:“真的可以吗?会不会被发现?”
陈九一愣,随即呲着大门牙笑道:“当然不会,套上麻袋,她根本不会知道是谁干的。”
脂婉被他大胆的想法,给逗乐了,“可是陈九,你不怕你家主子怪罪?”
表哥掌管律法,又一向严于律己,能纵容身边的人触犯律法?
“主子他……”陈九说了几个字,又打住了话头,上回主子找傅宏毅警告的事情,连夫人都没让知晓,他又怎能告诉表姑娘?
他转而道:“不要让主子知道便是。”
脂婉摇了摇头,“还是算了。”虽然她心里,确实很想打林氏一顿出气,但也只是想想而已,并不敢真的让人去揍她。
傅氏可不是普通的妇人,她是宣平侯的夫人,有诰命在身的,出行都有一群丫鬟仆妇跟随,给她套麻袋,并不容易,反而若是惊动了官府,定会给表哥惹来麻烦。
“不过谢谢你,陈九!”她由衷道。
陈九搔了搔头,“表姑娘客气了,属下也没帮上什么忙。”
看着他老实巴交的样子,脂婉心里有些好笑。
没想到陈九看起来老实,骨子里却那么野,竟然会想到给林氏套麻袋这种馊主意,帮她出气。
虽然她最终没同意他的提议,但她心里其实已没那么难受了。
“表姑娘觉得哪间铺子好?”陈九岔开话题道。
脂婉想了想,开口道:“就最先看的那间铺子吧。”
那间铺子虽然不大,但地段好。
其实她手里的银子,完全可以多租一间铺子。
但考虑到,这是她第一次开铺子,没什么经验,所以还是稳妥一点,先租一间铺子。
若是生意好,以后再多开几间。
“就依表姑娘的,那我们现在就去把那间铺子租下来。”陈九道。
“好。”
因为是陆湛托的关系,所以铺子很轻易就租下来了,并在当天签好了契书。
拿到铺子钥匙的那一刻,脂婉心里多了几分踏实。
她也有属于自己的产业了。
忙活了一天,已经是傍晚了,脂婉本想请陈九吃顿饭,但时间太晚了,不是很方便,便买了些熟食和酒,送给陈九。
回去时,脂婉又转去笔墨轩,买了一刀作画的纸,以及几块墨。
回到府里,她将一个装了墨的盒子,交到陈九手里,“这是我给表哥买的徽墨,你帮我交给他。”
陈九刚要接过来,便看到主子从门外走了进来,立即笑道:“主子回来了,表姑娘亲自交给他吧。”
她这样说,有些冒昧,但她是要做吃食铺子的,做糕点的师傅,自然是要身体干净健康的才行。
“小姐放心,他们二人身体好着呢。”伢人道。
脂婉打量了二人一眼,还是决定道:“我让人请个大夫来给他们诊查一番,若是他们的身体没问题,那我便买下他们。”
那伢人便不好再说什么了。
脂婉便让陈九去医馆请个大夫前来。
等待的过程,那对夫妇,看着脂婉,欲言又止。
脂婉见了,问道:“你们可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?”
那妇人扑通跪了下来,抹着眼泪道:“小姐,我夫妇二人身体康健,没有任何毛病,但我们的孩子病了,一会儿大夫来了,能不能让大夫给我们孩子诊治一下?”
见她跪下,那男子也跟着跪了下来,“小姐,我夫妇二人会做很多菜,保证不让二小姐失望,但能不能将我们的孩子,也一起买下?小姐放心,我们孩子已经七岁了,不会白吃白住的,他也会帮忙干活。”
脂婉讶异地看着二人。
原来二人还有个孩子,且病着?
她将目光转向伢人。
伢人忙道:“他们是还有一个儿子,如果雇主只要他们夫妇二人,他们的儿子,伢行便会安排他去别处。”
“我是说,他们的孩子病了,你们为什么不给请个大夫?”脂婉皱眉。
伢人讪讪道:“小病而已,不用看也是会好的。”
脂婉听出来了,是伢行不愿意花银子给那孩子看病。
“你们去将孩子带出来,一会儿让大夫一块瞧瞧。”她夫妇二人道。
左右也请了大夫给夫妇二人查验身体,顺带给他们的孩子看一下,也无妨。
“多谢小姐。”夫妇二人差点喜极而泣,给她磕了个响头,才忙不迭地去抱孩子了。
不多时,陈九将大夫带来了,夫妇二人也正好将孩子给抱了出来。
那孩子不知是得了什么病,整个人看起来很虚弱,歪靠在他爹的怀里,给人奄奄一息的感觉。
脂婉见状,便让大夫先给他瞧。
霜儿怕自家小姐被过了病气,将她紧紧地挡在身后。
大夫很快诊查出那孩只是得了温病,不是什么棘手的病,一番推拿,便让那孩子退了烧。
“虽然这孩子暂时退烧了,但是还得开些煎服的药才行。”大夫道。
“那便请大夫给开个方子吧。”脂婉道。
大夫便没有顾虑了,开了张方子,递给那对夫妇。
那对夫妇千恩万谢地接了。
之后,大夫又给二人诊查过,确定二人的身体确实康健,脂婉便放了心,打算将一家三口买下来。
不过伢行的人,以夫妇二人会手艺为借口,开口要了三十两银子。
“这太贵了,我们府上又不是没买过仆人,一个仆人最多六两银子,绝不会超过七两,你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。”霜儿气愤道,“再说了,这个孩子才那么点大,会干什么活?也就我家小姐心善,让大夫给他瞧病,若不然,还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好歹呢?我家小姐不忍他们一家三口分离,才肯要他,你们却把他当大人,卖给我们!三十两,我们都能买好几个壮劳力了。”
三十两银子,对于脂婉来说,不算什么,但霜儿说的也有道理。
伢行的人确实就是坐地起价。
即便夫妇二人会手艺,一个给十两,已经顶天了,再加一个孩子,最多给二十三两就够了的。
伢行被霜儿一呛,有些心虚,“他们夫妇二人会手艺,自然不能照普通仆人的价钱卖。”
霜儿冷笑道:“那十两一个,也是绰绰有余了,你却开口要三十两,分明把这个孩子,也当作会手艺的大人来卖了。”
“表姑娘,京城不止他们一家伢行,要不,我们去别处看看?”陈九也皱着眉道。
脂婉点头,“也好,先去别处看看再说。”说着,她看了眼伢人,淡淡道,“我本是冲着你们伢行有诚信,才来的,没想到这么令人失望,若是你们坐地起价的名声,传扬出去,损失的,可就不止三十两银子了,京中伢行那么多,真的不是非你们不可的。”说完,她便作势要往外走。
伢人眼珠动了动。
他是见脂婉,对那夫妇二人满意,才趁机加价的。
而且脂婉还请了大夫给一家三口诊查,若是不买他们,那诊查的银子,也就亏掉了,他是料定了脂婉不会放弃。
但听了脂婉后面说的这番话,让他有些顾忌。
他当真要为了十两银子,而让伢行背上没有诚信的名声吗?
真那样的话,损失的可就不是几两银子了。
眼看着脂婉一行人要走出门了,他连忙出声挽留,“小姐,价钱不满意,我们可以再谈,总不能让您白花那请大夫的银子。”
“二十两,你们若愿意,人我们现在便买下,不愿意的话,我也不想再费唇舌。”脂婉停下脚步,态度有些强硬。
伢人闻言,看了看夫妇二人怀里那病弱的孩子,想着这么小一个孩子,又生着病,怕是没人会愿意买,继续留在伢行,伢行还得给他吃喝,于是一咬牙,点头答应了,“二十两,就二十两,当是我们卖个好给小姐,小姐下回若还需要买人,得再找我们啊。”
霜儿白了他一眼。
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!
二十两买这对夫妇,已经是顶天了的。
脂婉拿到一家三口的卖身契,便将银子给付了。
那对夫妇大松了口气,他们就怕伢人不松口,脂婉一气之下,不想买他们了。
他们有手艺,其实并不愁没人买,但他们还有一个孩子,并不是每个雇主,都愿意让他们带着孩子一起的。
而且脂婉还肯让大夫给他们的孩子看病。
他们的孩子已经病了好多天了,但是伢行就是不愿意给他们请大夫。
虽然只是温病,但一直这么烧着,人都会烧坏了。
这时见脂婉拿到了他们的卖身契,夫妇二人连忙跪下给脂婉磕头,“小姐,您就是我们的恩人,以后我们一定听小姐的,为小姐尽忠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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