难不成要他一个夫子劝阻学生的向学之心?
杨夫子不语,只是与陈砚大眼瞪小眼。
最终还是杨夫子败下阵来。
从这一日开始,杨夫子与陈砚、周既白一同苦读,就连夜间两人睡下了,杨夫子也在挑灯夜读。
好在杨夫子这些年博览群书,对《春秋》也也是精读了的,多买些如《春秋传》等注疏钻研,再花费大量时间精力去梳理,初步教导陈砚也是够的。
不过杨夫子对学生极谨慎,不愿耽误学生,也因此更疲累。
等周荣身子大好,提着浊酒来找杨夫子,瞧见他竟好似一下老了十岁的面庞,感动不已:“我只被抓了两个月,世兄竟心伤到如此境地,实在是令人动容。”
就连他自己都没老这么多。
杨夫子按压住将周荣扫地出门的冲动,勉强迎他进门,几杯酒下肚就开始诉苦。
周荣听得吃惊:“你边学边教,哪里来得及?!”
“你有本经是《春秋》的先生可教导陈砚?”
杨夫子一句话就让周荣把剩下的话噎回去了。
五经中,治《诗》的人最多,想找先生很容易。
治《春秋》的人少,先生倒也不是没有,只是稍稍好些的都被名门望族以及各大书院争抢了,他们是难以请到的。
倒是可以让陈砚去考那些有名的书院,只是陈砚年纪太小,实在不宜孤身在外求学。
想来想去,只有苦一苦杨夫子,待过几年陈砚大了再去考那些大书院。
周举人目光落在杨夫子的头上,明明只两个多月不见,杨夫子已多了不少白发。
周举人突然暗暗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之余,不免对杨夫子生出几分同情:“苦了你了。”
一向在外人面前严谨端肃的杨夫子,眼眶发热,端起酒杯与周举人大醉了一场。
没过几日,周举人就赴京赶考了。
会试三年一场,上一次周举人自觉文章火候不到,并未赴考。
今年去牢狱走了一遭,心中颇多感悟,文章已经炉火纯青,向高氏族学请辞后,要趁着下雪前赶往京城,否则就要错过明年的春闱。
陈砚将周荣分给他的银子又给周荣当盘缠,周荣本不好意思再将银子收回,听到陈砚说“你要是心中有愧,后半生多赚钱,也好让我过上大少爷的日子”后,毫无心理负担地把银子收下了。
还要反驳一句:“我还盼望你能当上大官,让我过上好日子。”
从来都是望子成龙,哪有望父成龙的?
周举人对上周既白时,就见自己的亲儿子正期盼地看着他。
看到孩子眼底的乌青,周举人心中便多了些难言的酸楚。
周既白天资本不错,奈何遇上了天资更好的陈砚,始终被压着。
这孩子又是不服输,过得就很艰难。
他轻拍着周既白的肩膀,眼底是拳拳爱子之心:“草木有本心,何求美人折?以你的资质,将来必有一番作为,切莫因意气之争摧残了自己。”
周既白心头巨震,赶忙垂眸,掩饰发热的眼圈,哑着嗓子道:“儿子知道了。”
周举人又对着陈砚爽朗一笑,道:“等我中会试回来,银子双倍还你。”
周举人踩着秋天的落叶,带着满腔斗志前往京城。
这一年的冬天极冷,大雪下了一个冬,陈砚坐一会儿就要起身跳一跳,等浑身热乎起来再坐下写字。
他从小被养得身体底子好,倒是扛得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