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男人他之前见过。
剑眉冷目心若空，爱恨情仇一笑过。
这个男人的腰间，佩有一柄剑。
就是这柄剑，不止一次地刺穿了他的回旋镖。
这个男人，就是何方！
天上地下，独一无二的何方！
残月看着何方，一副匪夷所思的模样。
眼里带着三分震惊，三分恐惧，三分茫然，还有最后一丝的听天由命。
“你...你...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？”
残月的声音很嘶哑。
或许是因为口干，或许是因为恐惧。
“因为我知道，你还活着。”何方轻轻一笑。
何方的回答，一直都是这么简单。
何方的笑容，一直都是这么神秘。
何方的瞳孔，一直都是这么深邃。
看着何方的眼睛，你会有一种大海泛舟的感觉。
仿佛你的一举一动，都在何方的窥探当中。
残月蒙了。
彻底蒙了。
他怎么也想不明白，何方为什么知道他还活着。
方才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。
取而代之的则是惶恐。
无边无际的惶恐！
之前，他先是暗杀了何方的骏马。
然后偷袭了何方两次，最后又正面杠了一次。
但是！
何方依然还活着，而且健在的很。
相反。
他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了。
残月一把推开棺材板，缓缓站起身子。
一边往起站，一边笑。
笑的很苦，很涩，也很干。
因为他知道，这是他生命当中的最后几秒了。
——他暗杀了何方那么多次，何方岂会原谅他？
一个人在将死之际，往往都会做一些反常的事情。
而这些反常的事情，都是他生平很少去做，甚至几乎没有做过的事情。
为什么说人之将死，其言善也？
因为每个人一生当中都会做许多坏事。
只是做的坏事多和少有些差别罢了。
在生命的最后关头，良心发现，觉得自己应该为这个社会做一些贡献。
现在，残月就良心发现了。
他凄然一笑，笑容当中充满了辛酸，无奈。
“白衣剑客，能不能帮我一个忙。”
“你还是叫我何方吧。”
“一个人的名字也许会起错，但他的外号一定不会起错！”残月正色道：“你就是白衣剑客，天上地下，独一无二的白衣剑客！”
何方默然。
他本来只是想简简单单地骑马仗剑走天涯，没想到却遇上了这么一堆事情。
虽然何方不想管，但现实却逼着他必须参与进来。
河西马贼的掠夺，贺兰群寇的烧杀，西域群盗的围追堵截...
面对这些，何方只好拔剑。
只好杀人。
——因为他不杀人，就得死！
中原人士保守内敛。
不惹事，但是并不怕事。
如果受到了欺辱，一定会挺身而出，为天地正道！
渐渐地，何方就杀出了一条血路。
杀出了一些名气。
“白衣剑客”这支花环，渐渐地戴在了何方的头上。
直至今日！
从目前的情况看，残月好像不打算叫自己何方了。
只叫自己白衣剑客。
这是对自己的尊敬？
还是最后的谄媚？
残月看着何方，眼里夹杂着乞求：“白衣剑客，能不能帮我一个忙？”
“请讲。”
何方的回答，一直都是这么简单。
“我死后，请你在凤凰镇往东三百步的地方开始挖掘，将里面存放的金银珠宝全部送给一个女人，秦如梦！”
何方点了点头。
“你为什么不问这其中的原因？”
“因为我知道你会说的。”
残月笑了。
何方说的没错。
他一定会说的！
必须要说！
因为这已经是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了！
残月凄然一笑，长叹一声：“因为我的一句谎言，她足足耗费了十年的青春去等待，我对不起她。”
光听这句话，何方就知道这一定是一个悲伤的故事。
看来残月这些年当杀手挣钱，八成是为了补偿秦如梦当年的青春。
残月说完这句话之后，轻轻闭上了眼睛。
“请！能死在白衣剑客的剑下，也是一种荣耀！”
“我不杀你。”
何方说到这里，默默转身。
残月见状，顿时就蒙了。
“你，不杀我？”
“对。”
残月能明显地感觉到，他的双手在发抖。
双腿好像也在发抖。
低头一看，这下踏实了。
他的双腿，的确也在发抖！
是激动？
是喜悦？
还是迫不及待？
“你，为什么不杀我？”
“因为我不想杀你。”
何方的回答，永远都是这么的随心。
完全不需要任何逻辑，也不需要任何理由。
看似不符合事实，但这就是事实！
生活远比小说要荒谬许多。
小说中的人每做一件事情都需要原因，需要理由。
但生活中的人做事，完全不需要理由。
残月蒙了。
他彻底蒙了。
看着何方的背影，弱弱问了一句：“那你此番前来，究竟是为了什么？”
“我只是想看看，你是否还活着。”
何方的回答，一直都是这么的简单。
何方的目的，一直都是这么的单纯。
残月笑了。
笑的很凄凉，也有些无奈。
他做梦也想不到，自己会有这么一天。
自己会遇到这么一个人。
何方的背影，渐行渐远。
好像真的就要这么走了。
残月看着何方的背影，非常吃惊：“你真的要走了？”
“是。”
“你真的不杀我？”
“是。”
“你为什么不杀我？”
“因为我不想杀你。”
似乎又回到了刚开始的那个问题。
而何方的回答，依然跟刚开始一样。
简单。
又让人不可捉摸。
“你真的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人。”残月长叹一声。
这次，何方连回答都没有回答。
自顾自走了。
午夜的夜空很黑。
天上没有月亮，也没有星星。
何方的背影，很快就消失在了漆黑的夜空当中。
这一切的一切，就跟一场梦一样。
夜风微冷，游子孤寂。
宛如梦幻，恍如隔世。
残月躺了下去。
躺进了身后这口棺材里面。
他需要静一静，也需要思考。
以后的路究竟该怎么走。
何方的出现，彻底颠覆了他的世界观，人生观和价值观。
何方。
楼兰王。
截然不同的两个人。
当然，最让残月难忘的，还是当年为他痴痴等待的那个女人。
秦如梦。
刚想到这里，门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。
